科普 | 它们很重要，你在注意吗？——“社会性注意”解析
日常生活中，当我们走在路上看到有一群人一起看着某一个方向时，我们会有意或无意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他们正在注意的方向和关注的事物。事实上，这一过程体现了我们对社会线索指示方向的追随，如眼睛注视方向（eye gaze）、头部朝向（head orientation）、身体朝向（body orientation）等。因此，这一类将我们自身的注意定向到他人的注意焦点处的现象也被统称为“社会性注意”（social attention）。
图1 社会性注意示意图
在实验室中，Posner所设计的中央线索范式的变式最早被用来测量由眼睛注视所诱发的社会性注意效应。这种简单的任务能够很好地模拟社会性注意并探测其机制。具体而言，将眼睛注视方向向左或向右的人脸刺激呈现在屏幕中央，让被试判断接下来快速闪过的外周靶子出现的位置。实验中靶子出现在眼睛注视方向一侧的情况称为一致条件，靶子出现在眼睛注视方向相反侧的情况称为不一致条件，结果发现在一致条件下被试能更快探测到靶子位置，表明在靶子呈现前被试已经将注意转向了眼睛注视的方向，导致被试对注视位置的靶子反应时更短。更重要的是，这个效应在注视线索与靶子间隔时间很短的条件下就能表现出来，不依赖于线索对靶子的预测性，且不受认知负荷的影响，不需要意识参与，种种现象共同表明这是一种自动的、反射性的注意定向效应（reflexive attentional orienting effect）。
随后，研究者对头部朝向、身体朝向以及生物运动行走方向等其他社会线索进行了同样的考察，结果发现了与眼睛注视线索类似的效应。其中，生物运动是一类较为特殊的刺激，它由有规律的光点运动序列组成，通过计算机合成或通过三维运动捕获系统获取，去除了人们所熟悉的形状信息，仅用附着在重要关节处的光点的运动来表征生物体运动模式。研究发现，不论是整体的生物运动刺激（图3上），还是去除了整体形状信息的特殊的脚部运动刺激（运动信息由两个附着在脚踝上的运动着的光点组成，图3下），都可以诱发反射性注意定向。研究者认为，对局部的脚步信息的加工能力可能是大脑的一种预警系统，在复杂或危急的环境中这种预警系统能够帮助我们快速知晓他人的意图.值得提到的是社会性注意行为在其它灵长类动物（如猴子）身上也能观察到，并非人类独有。这种跨种族存在的注意现象说明社会性注意很有可能存在一定的进化基础。
图3 生物运动行走方向诱发社会性注意（Shi et al., 2010; Wang et al., 2014）
近二十年来，中央线索范式的变式成为社会性注意研究中最基本、也最为广泛应用的范式之一，无论是在行为水平研究还是在神经水平研究都具有良好的适用性。研究者借助fMRI、ERP、MEG等技术发现，腹侧注意网络（ventral attention network, VAN）和背侧注意网络（dorsal attention network, DAN）都可能参与了社会性注意的过程，其中相比非社会线索（如箭头）诱发的非社会性注意尤为特殊的表现在颞上沟（superior temporal sulcus, STS）脑区的激活。前人的注意研究表明DAN与自上而下的内源性注意相关，而VAN与自下而上的外源性注意相关。神经水平的研究结果再结合其他行为研究的证据表明，社会性注意更可能是一种不同于内源性和外源性注意的特殊的注意形式。
图4 社会性注意激活STS区域（Kingstone et al., 2004）
社会性注意技能对人类的社会交往甚至是生存发展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有助于人们进一步推测他人的行为意图和心理状态，在社交活动中做出恰当的反应，因而社会性注意也是个体发展心理理论所必备的基础。不仅如此，社会性注意在漫长的进化史当中也扮演着重要角色，无论是以捕食者还是被捕食者的身份，人类都需要社会性注意的帮助来共享环境中的重要事件和关键信息，从而获得食物和躲避危险，赢得进化战争的胜利。
但是，临床观察和实验研究均发现，被诊断为孤独症谱系障碍（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 ASD）的人群，社会性注意并非像正常个体一样在发展早期就有所表现。相反，他们在发展早期缺少对社会性刺激的关注，即使是智商正常的患者在实验室任务中其社会性注意也异于正常人群。在临床上，社会性注意的缺失，尤其是对眼睛注视追随行为的缺失，也往往作为ASD早期诊断的一个重要指标。然而，也有研究表明，孤独症个体社会性注意的能力随着发展或许可以通过学习等其他方式进行补偿，尽管如此，其背后的认知和神经机制可能与正常人仍有所区别。对成年ASD患者进行fMRI和MEG研究发现，在颞上沟、前额叶以及杏仁核等脑区，ASD被试与正常被试在进行注视线索任务时的脑区激活模式显著不同。有研究证明对ASD儿童进行一定的社会性注意技能训练能有效缓解他们的症状，对ASD患者进行有效的干预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
图5 《Rain man》剧照。剧中雷蒙是一名孤独症患者，他虽然拥有极高的数学天赋，但他缺少对社会线索的关注，不能以正常的方式与人交往，不能适应通常意义上的社会生活。
迄今为止，有关社会性注意的研究虽已取得丰富进展，但学术界对社会性注意本质及其潜在神经机制的看法仍存有争议。今后对社会性注意的起源和机制进行进一步的探究能够为人类大脑中是否存在一个专门的“社会性注意探测器”提供证据，同时也为社会性注意在孤独症的早期诊断与干预中的应用提供实验依据，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社会应用价值。
参考文献
1. Driver Iv J, Davis G, Ricciardelli P, et al.Gaze Perception Triggers Reflexive Visuospatial Orienting. Visual Cognition, 1999, 6(5): 509-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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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hi, J., Weng, X., He, S., & Jiang, Y. Biological motion cues trigger reflexive attentional orienting. Cognition, 2010, 117(3): 348-354.
4. Wang L, Yang X, Shi J, & Jiang, Y. The feet have it: local biological motion cues trigger reflexive attentional orienting in the brain. Neuroimage, 2014, 84: 217-224
5. Kingstone A, Tipper C, Ristic J, et al.The eyes have it!: an fMRI investigation. Brain Cogn, 2004, 55(2): 269-271
6. Pelphrey K A, Morris J P, McCarthy G. Neural basis of eye gaze processing deficits in autism. Brain, 2005, 128: 1038-1048
作者：纪皓月、王莉
来源：心理所认知与发展心理研究室党支部